传承中华民族共同文化记忆

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发布新成果

传承中华民族共同文化记忆

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已正式出版62卷。 （资料图片）

中国民间文学大系编纂出版工作协调会。

近日，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新成果发布。该出版工程是中办、国办《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中的重点项目之一；2021年4月，列入中宣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十四五”重点项目规划》。记者采访了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邱运华，中国文联网络文艺传播中心副研究员胡艳琳，与读者一起走进中国民间文学大系。

民间文学具有鲜明的人民性，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

记者：民间文学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大花园中的重要成分，请您谈一下我国民间文学的基本特征和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的基本情况。

邱运华：民间文学是流行于民间的口头文学，大多产生和流行在传统农耕社会，是传统中国农民、市民社会丰厚文化的积淀，也长期影响着文人精英文化的发展。群众性、区域性、传承性是它的显著特征。民间文学具有鲜明的人民性，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

进入新时代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把传承发展包括民间文学在内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为重要的文化工程；同时，中国社会转型加剧，由传统农业社会急剧向工业社会和后工业化时代转型，主要产生和流行于农耕文明的民间文学面临全社会城市化、传播群体收缩、社会生活基础弱化而失传的危机。201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其中，“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项目列入第一批十五个重大项目之中。2021年4月，“中国民间大系文学出版工程”（以下简称“大系出版工程”）列入中宣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十四五”重点项目规划》。2022年8月，再次列入中办、国办《“十四五”文化发展规划》，被确定为“促进乡村文化建设”民间文艺传承项目。

“大系出版工程”作为国家重点文化工程，其工作总目标是：到2025年，在全面调研的基础上，通过搜集和整理中国民间文学资料，充分吸收当代民间文学研究的新理念、新成果，根据行政区划单独立卷或跨省区合卷，出版涵盖神话、史诗、民间传说、民间故事、民间歌谣、民间长诗、民间说唱、民间小戏、谚语、俗语、谜语、民间文学理论等类别的《大系》文库；建成电子文献数据库，建立网上平台，实现文化资源社会共享，促进民间文学的学术研究，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通过开展一系列以优秀传统民间文学为主体内容的社会宣传推广活动、编纂出版社会宣传普及系列读物，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推出更多增强人民精神力量的优秀作品，使“双创”成果更加丰富多彩；通过建设全媒体体系，开展多领域研究、多行业实践，牢牢掌握党对民间文艺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展示、推广、传播、研究、发掘民间文学在新时代的价值，巩固壮大奋进新时代的主流思想舆论。

民间文学以无所不在的如水一般的品性，将中国文化特有个性和精神气质元素输送到广袤乡土的每个角落

记者：民间文学是民族文化遗产，对中国文化有着特有的价值。请您从专业观察的角度分享一下民间文学的来龙去脉和保护研究的相关情况。

胡艳琳：向来以文坛斗士、匕首投枪形象示人的鲁迅，回忆起儿时“长妈妈”给他讲美女蛇之类故事的场景时，充满温情。“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小时候，奶奶常指着天边星星，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由此打开话匣子，从布谷鸟“割麦插禾”到猪八戒背媳妇，从老鼠嫁女到田螺姑娘，从孟姜女哭倒长城到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

民间文学是老百姓世代相传累积的宝贵文化财富，历史悠久而又鲜活多彩，直接影响着人们的审美、心理、思想、信仰、生活。它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源头，以处下而无所不在如水一般“几于道”的品性，又如毛细血管一般，滋润着百姓的生活、情感，将中国文化特有个性和精神气质元素输送到广袤乡土的每个角落，影响了一代代中国人。

民间文学是其他文艺形式取之不尽的宝库。古今中外，借助民间文学而成一代之经典的作品数不胜数。中国的四大名著中三部都跟民间文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是民间文学哺育了“三国”“水浒”和“西游”，使之成为中国文学艺术的重要母题，甚至可以说，没有民间文学就不可能有后来的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民间文学中蕴含的朴素的良知美德、为人处世之道深深地影响着中国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从民间采风采诗用以观风知政的传统，西周就有诗官采风制度，每年春天开始到民间收集歌谣，从中探知民间疾苦。被誉为中国古代诗歌之源的《诗经》，收录了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的大量诗歌，其中来自民间的占了大部分，《风》部便是周代各地的民间歌谣，其内容丰富，反映了劳动人民生活所及的方方面面，成为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镜子。

“不学诗，无以言。”以《诗经》为开端的中华传统文化成为后世立言立行的标准，影响了一代代中国人。秦朝设太乐令、太乐丞和乐府令、乐府丞，汉承秦制，两汉均设有乐府，专事搜集整理民歌俚曲。“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汉书·艺文志》）“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现实主义精神成为后世文学创作的圭臬。

唐代由白居易、元稹等人发起的新乐府运动，就主张恢复古代的采诗制度，发扬《诗经》和汉乐府的传统，从民间汲取新鲜力量，使诗歌起到“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作用，给中唐文坛开辟出一片新气象。

民间文学的生命力，也给20世纪初新文化运动带来了新的气象。1920年，蔡元培在北京大学发起成立歌谣研究会，向全国征集民间歌谣，并出版《歌谣》周刊，刘半农、沈尹默、周作人、钱玄同、沈兼士等人参与其中。除了征集民间歌谣外，还收集、研究神话、传说、童话故事、风俗、方言等资料。北大歌谣研究会的成立，是我国民间文学研究的里程碑，成为我国民间文学、民俗学学科的开端。

易代修史，盛世修典。从甲骨文时代起，中国就是一个高度重视历史重视文化传承的国度。综观历朝历代编撰的典籍，洋洋大观的《永乐大典》《四库全书》，主要收集的是典籍文化，而处于口传心授没有文字记录的民间文化，未能进入编纂者视野，很多宝贵的民间文艺、技艺已失传，令人扼腕。

好在从孔子删订《诗经》开始，对中国民间文学艺术搜集整理的这个“小”传统虽然若隐若现，但一直未曾断绝。

1942年毛泽东发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延安文艺界掀起了新秧歌运动，搜集、整理、改编民间文学。1950年，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前身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成立，旨在搜集、整理、保存、研究、传承、传播珍贵的民间文化遗产。郭沫若在成立大会上指出：“民间文艺是传统文化遗产中最基本、最生动、最丰富的组成部分，印刻着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记忆和审美风格，值得我们礼敬和传承。”这“三最”，民间文学当之无愧。

不同于此前个体化、零星化、艺术化的方法，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成立后，在上世纪50年代，开启了全国化、全面性的采集工程，形成规模，竟至演变为全民的民歌收集与创作运动。80年代，又开启了被誉为“文化长城”、历时25年的十大民族民间文艺集成志书普查与编纂文化工程，其中的中国民间故事、歌谣、谚语，被称为“民间文学三套集成”，搜集到的资料超过40亿字。

“文以载道”“文以化人”，自古以来，民间文化就是中国文化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悠久历史和丰富文化传统的重要载体，积淀着丰富而珍贵的精神文化财富，其中蕴含的丰富多样的人文精神，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文学艺术，成为淳风化俗的无形工具。

进入21世纪，文化多样性显得尤为可贵，维系着文化多样性根基的传统文化遗产正面临着新老交替、传承与发展、现代化转型的挑战。“非遗”火遍全球，中国民间文化也随之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是本世纪实施的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内容之一。民间文学的宝库远没有完全打开，民间文学的库藏远未得到充分发掘，愿新时代的民间文学乘着时代的东风，更好地发挥它巨大的潜能。

着眼于文化传承和创新，赋予民间文学以崭新的时代内涵和现代表达形式

记者：请您介绍一下“大系出版工程”到目前做了哪些重要工作，取得了哪些重要成果？

邱运华：“大系出版工程”启动以来，截至2023年8月30日，全国累计签订《大系》卷本委托编纂项目合作协议375卷，其中已正式出版62卷。《大系》文库是有史以来记录民间文学数量最多、内容最丰富、种类最齐全、形式最多样、最具活态性的文库，充分展现民间文艺的田野调查成果和当代研究水平。

《大系》文库编纂着眼于新时代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新要求，着眼于进一步坚定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着眼于文化传承和创新，赋予民间文学以崭新的时代内涵和现代表达形式。《大系》文库既是在民间文学记录、编辑实践基础上的延展，又是一个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提出的重大命题，也承载着新的时代使命。《大系》文库的编纂起点在21世纪，立足于21世纪民间文学学术境界，汲取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民间文学学术研究新进展、新成果，强调“文本”“语境”“田野现场”与“演述行为”等多元要素结合，遵循民间文学的现代规范和要求，把从田野调查中积累和提炼出的智慧经验和学术思想，运用于编纂具有优秀传统民间文化精神和当代人文情怀的经得起历史检验的科学文本。

在开展《大系》文库编纂工作的同时，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广泛动员和团结全国民间文艺工作者，积极开展收集整理民间口头文学作品及理论文献等方面的工作，不断充实和完善“大系出版工程”基础资料数据库。完善和扩大数据库系统，是编纂《大系》文库的基础性工作。“大系出版工程”基础资料数据库分三期建设，截至2023年6月30日，累计收录15956册，已完成16.38亿字数字化存录。目前，数据库网站已经完成一期建设，二期建设即将正式启动。

社会宣传推广活动是实现“大系出版工程”社会效益、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生动体现和时代表征。我们积极探索有益途径，接续文化记忆，传承文化基因，保护文化多样性。自2018年以来，每年选取具有浓郁民族风格、鲜明地域特色、良好群众基础的民间文艺资源富集地，组织开展以优秀传统民间文学为主题的展演交流、学术研讨、田野调查等形式多样的社会宣传推广活动，策划和组织编纂“大系出版工程”社会普及系列读物，多地区、多渠道宣传推广优秀传统民间文化，着力营造热爱、传承优秀民间文学的良好氛围。（记者 刘同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