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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伟:与量子“纠缠” 和宇宙对话

(原标题:中科院院士、物理学家潘建伟——与量子“纠缠” 和宇宙对话)

2017年12月29日,新华社评出2017年国内十大新闻,“量子通信等重大科技成果涌现”赫然在列。

2017年12月19日凌晨,国际权威学术刊物《自然》杂志对外发布2017年度改变世界的十大科学人物,中科院院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授、“墨子号”量子科学实验卫星首席科学家潘建伟入选。《自然》杂志为每一名入选者做了一篇新闻特写,其中以“量子之父”为题报道了潘建伟。文章开篇便是:“在中国,人们称他为‘量子之父’。对于这一称呼,潘建伟当之无愧。在他的带领下,中国成为远距离量子通信技术的领导者。”

此前,“墨子号”的研究成果被美国著名科学媒体《科学新闻》评选为“2017年度十大科学事件”,并进行了专题报道。12月初,在第四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上,18项世界互联网领先科技成果发布,潘建伟团队的光量子计算机原型机上榜。

作为创新型国家建设结出的硕果,“墨子号”被写入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国科学院院长白春礼说,潘建伟团队研发的全球首颗量子科学实验卫星“墨子号”取得的系列成果,赢得了巨大的国际声誉,标志着我国在量子通信领域的研究在国际上达到全面领先的优势地位。美国马里兰大学量子物理学家克利斯朵夫·门罗评价潘建伟:“拥有他是中国之幸。”

“朝闻道夕死可矣”,学生眼里的“自然先生”

在位于安徽省合肥市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以下简称“中科大”)实验室里,学生们私下称潘建伟为“Mr.Nature(自然先生)”。这位Mr.Nature与量子力学之间的故事还得从1987年说起。

1987年,17岁的潘建伟考入中科大,就读于近代物理系,在那里,他第一次接触到量子力学。刚迈入学科大门的潘建伟就被量子叠加态等艰深的概念给“困住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量子叠加态。一直在思考,想要搞明白这个问题的潘建伟听课也听不进去了,结果导致那学期期中考试差点没及格。

后来,“深陷”量子力学的潘建伟还对中科大老校长朱清时先生说过这样的话,“只要我把为什么会有量子纠缠弄明白的话,我马上就可以死。但是现在又不能马上搞清楚,所以我又希望活得很久,我特别想看到对这个问题的解答。”

对潘建伟而言,最兴奋、最满足的事就是能把一个问题弄明白。他曾讲过一个有趣的故事,有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量子理论和广义相对论之间的关系。有一次,他竟然做梦梦到自己拿着一把刀在砍宇宙,结果把宇宙砍成一个个小片,忽然觉得自己发现终极理论了,在梦里非常快乐,醒来之后发现只是一个梦,顿时又深感失望。

为了科学“死去活来”,对问题的思索甚至延续到梦里,潘建伟就是这样用无穷的耐心去探索、理解量子世界的规律。

潘建伟不仅是科学的探索者更是“布道者”。无论参加电视节目还是去演讲,只要有机会他就对听众进行科普,用最简单的比喻向大家阐释最深奥的科学问题。在他看来,如果国民对科学没有原始的冲动和兴趣,那这个国家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创新型国家。

2016年,潘建伟做客央视节目《开讲啦》时,给主持人撒贝宁带去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本《爱因斯坦文集》。他给身边很多同事、学生都送了这本书,而且人家没看他还会“生气”。送书送资料似乎成了潘建伟的习惯。在节目录制现场,两个8岁的小男孩表示没听懂潘教授所讲的知识,潘建伟连忙说:“待会儿一定给我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我回头寄资料给你们。”并笑着说送的是“Baby版”,不会看不懂。

传道授业,乐此不疲,Mr.Nature以实际行动点燃他人对科学的热爱。

将科学追求根植于国家命运,有人称他为“当代钱学森”

1992年,本科毕业的潘建伟留在中科大攻读理论物理学硕士学位,研究量子基本理论。然而,当时国内验证量子理论设想的实验技术相比国际水平落后一大截。为了掌握最前沿的科技,1996年,潘建伟去了量子力学的诞生地奥地利,在因斯布鲁克大学攻读博士。

在导师塞林格的实验室里,潘建伟很快进入状态。第二年,以他为第二作者的论文“实验量子隐形传态”在《自然》杂志上发表,该成果被公认为量子信息实验领域的开山之作,被《科学》杂志评为年度全球十大科技进展,入选《自然》杂志“百年物理学21篇经典论文”。此后,他和同事又先后在国际上首次完成量子纠缠交换,三光子、四光子纠缠及其非定域性检验,量子纠缠纯化等重要实验。

掌握如此尖端技术的潘建伟,却在2001年毅然决然选择回国。然而回国之路并非一帆风顺,由于当时国内对量子信息科学了解不多,有人甚至质疑其为“伪科学”。面对这些质疑,潘建伟毫不动摇,埋头钻研。

当他意识到以当时国内薄弱的实验条件和人才储备,不仅难以追赶国外先进水平,自己的研究也可能会落伍时,为了不和国外脱节,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国内国外两头跑,一边在国内开展量子信息实验研究,一边到国外学习经验。他同时有针对性地选送学生到量子信息科研先进的国家,学习理论、冷原子、光学、电子、探测器、软件等各方面知识。此时,又有人说他“假回国、真骗钱”,对于这些质疑,潘建伟鲜有辩白,他相信事实会说话。

苦心人,天不负。数载耕耘,有了充分的技术积累和人才储备后,2008年,潘建伟和他在德国的团队整体回归中科大。2009年国庆前夕,在北京国家博物馆参观完“复兴之路”主题展后难抑激动之情的潘建伟,给大洋彼岸的学生们发了一则短信:“国家需要你们回来。”在他的召唤下,当年答应回来的学生,都回来了。

“无论是我还是学生,不是为了出国而出国,而是要把最先进的技术学回来,希望有朝一日在国内做出一些领先的科研成果。”潘建伟说,“如果说当年杨振宁和李政道先生证明,中国人在国外可以做很好的‘科学’。那么我们现在证明了,中国人在国内也可以做很好的‘科学’。”

特色鲜明、优势互补的年轻量子信息科研队伍,在中国成型并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近年来,潘建伟和他的团队以丰硕的科研成果多次斩获国际“年度物理学重大进展”、数次入选两院院士评选的“年度中国十大科技进展新闻”。在潘建伟的带领下,中国量子科学从追随者变成了超越者。

在是否出国学习的问题上,潘建伟做出了和钱学森一样的选择,在是否回国贡献的问题上,他再次做出了和钱学森一样的选择。

淡泊名利追求内心宁静,“沉迷”于野菜的“海德堡大厨”

“嗅每一片落叶的味道,对世界保持着孩童般的好奇。只是和科学纠缠,保持与名利的距离。站在世界的最前排,和宇宙对话,以先贤的名义,做前无古人的事业。”这是“感动中国2016年度人物”给潘建伟的颁奖辞,也是对他淡泊宁静、不慕名利的性格最形象的刻画。

熟悉潘建伟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散步。在德国的时候,海德堡著名的“哲学家小道”上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小道对面的城堡、流淌不息的内卡河、夜幕降临后的星空、秋季落在小道上的野生板栗都让他内心宁静。悠然的漫步时光使他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于他而言,每一次与大自然的亲近都是一次探索的历程。

“海德堡大厨”是潘建伟团队同事给他取的“雅号”。海德堡有很多野荠菜、野韭菜,潘建伟总能把它们做成美味佳肴,于是就有了“大厨”的美誉。说起野菜还有一件趣事,曾经身在维也纳的潘建伟有个很重要课题,需要到海德堡做实验,当时正值春季,维也纳多瑙河畔有很多鲜美的野菜,潘建伟被这些野菜“拖”住了,他于是打算等吃野菜的季节过去之后再走,就这样,晚了四五个月才到海德堡。结果那个实验被其他科研小组先做出来了。然而潘建伟说:“我并不感到后悔。人不是机器,学会休息才能更好出发。”在他看来,闻闻树枝、散散步、吃吃野菜等,都是他前进中的一种需要,急功近利会给他束缚,适时的身心休整才能让他走得更远。

潘建伟的淡泊宁静还体现在他对待奖项和荣誉的态度上。2016年1月,潘建伟团队的“多光子纠缠及干涉度量”项目获得2015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这一中国科学技术领域的最高奖项让潘建伟在国内名声大振。当被问及如何决定参与评奖时,潘建伟给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其实科学成就并不需要奖项来肯定,而且申请评奖的过程会浪费大量的科研时间,所以第一年我们并没有去申请这个奖,第二年有人来劝我申报,我又以时间来不及为理由拖着没报,直到后来一位老领导劝我去申报这个奖,他说我们国民对科学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作为一个科学家,我有责任做一些事情引起社会和公众对科学的兴趣和重视。他这番话说服了我。”

从潜心科研、不慕名利到积极参与评奖,态度180度转变的背后是一位科学家对国家和社会的责任与担当。

而今,成名后的潘建伟经常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你离诺贝尔奖还有多远?”潘建伟对此回答:“我不觉得我以往所做的,能够让我拥有它。但对于科研工作者来说,能够从事这样一件探索自然界规律、奥秘的工作,已经是我最快乐的事,至于能否得奖,那要看幸运与否,如果能得到,那也只是命运的格外奖赏。”成名的潘建伟依然是那个科学世界里坚守探索初心的赤子。(记者 刘一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