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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瑶:由贪而愎毁宗嗣

此人的事迹不仅为《左传》殿后,而且在一千多年以后又神奇地成为了《资治通鉴》的开篇。他的名字广泛登录各家史籍,留下些五花八门的“注册名”:智瑶、知瑶、荀瑶、知襄子……;由于他以世袭卿相身份担任了晋国执政官,又称派生出智伯、知伯、知伯瑶等等称谓。欲知此人何如,只需将手里的《左传》扣过来翻开,望那最后一页最后一行便可了然:“知伯贪而愎”。

贪而愎,古往今来多少贪腐之徒走过这同一轨迹。不满而贪,贪而满,满而刚愎,目空一切,骄奢淫虐,最终自取灭亡。《左传》为智瑶作此结论前,先说了他两件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哀公二十七年(公元前468年),智瑶领兵伐郑,遭遇由陈成子率领的齐国援军。智瑶按兵不战,却派人前去羞辱陈成子。原来这陈成子是春秋早期陈国公子陈完之后,而十几年前灭掉陈国的又正是楚郑两国;陈成子此番前救援郑国,颇有数典忘祖、与敌为友之嫌。智瑶便抓住陈成子的这个软肋痛加讥刺。骂人不揭短,何况以祖先之羞、亡国之痛相陵?于是“成子怒曰:‘多陵人者皆不在,知伯其能久乎?’”

智瑶以“陵人”为乐的事不只如此。鲁悼公四年(公元前463年),智瑶又帅师围郑,下令让身边的赵孟领兵攻城——知伯谓赵孟:“入之。”对曰:“主在此。”赵孟的意思是:您是晋国的大主管,干嘛不自已上啊?由于当时晋国是“六卿分国”,打仗用的都是赵、韩、魏、范、知、中行六大家族的私家军队,智瑶虽是执政官,使唤赵家军时也应当同赵家领主有个商量。面对这种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的被动局面,骄横惯了的智瑶不思改革机制改进工作方法,而是继续坚持简单粗暴的工作作风。知伯曰:“恶而无勇,何以为子?”“恶”字形容相貌之丑——你们赵家怎么让你这么个胆小怕死的丑八怪当了家?赵孟当时就回了句柔中带刚的话:因为我能忍受你的污辱,所以不会祸及我们赵氏宗嗣!——“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这话里明显暗示着一场家族血拼的决心,以智瑶的智商,不可能听不出来。可惜: “知伯不悛”,这便是智瑶的刚愎:不光怙势凌弱,而且怙顽不悛。

智瑶对赵氏家族接班人问题的质疑,倒是有必要拿来反躬自问一下。其实,当初在智瑶接替父亲智宣子为宗族领主前,同族的晋国大夫智果就曾提出异议。《国语·晋语》载:“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智宵是智宣子的庶子,只是长得一副凶相,“宣子曰:宵也佷(音同狠,意近)。”对此,智果分析道:“宵之佷在面,瑶之佷在心。心佷败国,面佷不害。”智果甚至愿意承认智瑶同学不光长相好,在体育智育美育才艺方面都很优秀:“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惠则贤,强毅果敢则贤。”但德育分数却不是一般的差,而是相当的差:“甚不仁。”智果的结论是:“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结果,智宣子“弗听”,智果当即就到晋国太史那里为自已重新注册,改智氏为辅氏,更名辅果。

智瑶的贪欲极盛。大约为了不让晋国“地王”花落旁家,他也赶紧圈地为自已打造了一幢豪宅。据《国语·晋语》讲述,建成豪宅的智瑶心中得意,天黑了也不顾夜景工程未竣,拉着一位叫士茁的家臣就问:“室美夫!”黑暗中传来回答:“美则美矣;抑臣亦有惧也。”智伯问:“何惧?”这位做文书工作的家臣援引一段神秘的上古格言说:“志有之曰:‘高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臣惧其不安人也。” 可惜了这位家臣的用心良苦,这段精彩绝伦而且极富哲理的警告,对地位和财富都已登峰造极的智瑶,却未起到应有的劝戒效果。先秦古籍《战国策》记载了他在贪心不足的道路上不断攫取,自我膨胀,恶积祸盈的可怕历程——

“知伯帅赵、韩、魏而伐范、中行氏,灭之。”讨伐的理由,当然是奉晋公之命,但春秋未年晋国公室早已成为执政卿相手中的傀儡,掳获的土地财富也就尽归智瑶掌控;而至此,晋国六卿只剩下了四卿。智伯很高兴,但后果很严重:

“休数年,使人请地于韩。”讨要土地自然又是以晋公之名,韩氏族长韩康子畏于智瑶淫威,割地以自保,“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一于知伯。” 智伯又很高兴,但后果又很严重:

没多久,智伯“又使人请地于魏,”基于同样的考虑,魏家族长魏宣子也“使人致万家之邑一于知伯。”这下智伯更高兴,后果更严重:

又没多久,智伯“又使人之赵,请蔡、皋狼之地”。这次他碰了钉子:“赵襄子弗与。”

这位斩钉截铁大声说不的赵襄子,正是前面受到过智瑶羞辱的那位赵氏族长赵孟。忍耐是有限度的,在家族存亡的原则问题上,赵孟终于不再隐忍,毅然在晋国举起了倒智的旗帜。虽然受到智、韩、魏三国大军压境,“三月不能拨”;虽然被水困晋阳城,三年“巢居而处”。但赵襄子不畏强暴的勇气和唇亡齿寒的道理,终于说服了企图明哲保身的韩魏两家。而关键时刻,智瑶那难以掩饰的贪心和日益膨胀的野心,加之那份妄自尊大的自负和不听劝谏的刚愎,也终于为自已和智氏家族招来了灭顶之灾:赵襄子发起反击,韩魏两军突然倒戈,最终“大败知伯军而禽知伯。”

结局:“知伯身死、国亡、地分,为天下笑”。

结论:“此贪欲无厌也。夫不听知过,亦所以亡也。”

结尾:“知氏尽灭,唯辅氏存焉。”

智氏集团中最有识人之明的这位智果,因为及时更改了自己的姓氏,而为智家留下了硕果仅存的一股余脉。苦谏无果,仁至义尽,而后泾渭分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也是古之高士的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