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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横:宦官乱朝四灾星

古代宫廷设置宦官,据说取法天象。《后汉书·宦者列传》援引《周易》“天垂象,圣人则之”之语,考据得出“宦者四星,在皇位之侧,故周礼置官,亦备其数。”其意固然古奥,却正合了桓帝时期宦官乱朝的气象——且说那单超于桓帝亲政第二年“薨“去,一日五侯的宦官留下四位伴于帝侧,恰如“宦者四星”;在老百姓眼里,那却是闪着邪恶光焰的四颗“灾星”。

宦官也是官,尽管自东汉起为出入宫闱方便,宦官改由清一色的阉人担任,但仍然沿用着不同的等级和官称。延熹二年(公元159年),桓帝成功推翻以梁冀一家的外戚专权,对五位“功勋宦官”封侯嘉奖,论其级别和资历分为三个等次:单超为五人之首,封新丰侯,食二万户,赐钱一千五百万;徐璜、具瑗与单超同为中常侍,分别封武原侯、东武阳侯,各食一万五千户,赐钱各一千五百万;左悺、唐衡当时还只是身为小黄门的低等宦官,桓帝先将二人迁为中常侍,而后才得以同日封为上蔡侯和汝阳侯,各食一万三千户,赐钱各一千三百万。如此分封,除了论资排辈之外,桓帝大概也是出于管理方面的考虑,在这个“五人制”集体中,单超一人是老大,方便统筹协调和集中号令。单超一死,剩下的四人群龙无首,失了约束,便在各自的封地上撒开了欢。这就是《后汉书·宦者列传》所说的“其后四侯转横”,转眼就成了四个横行天下的小霸王。四方百姓对他们各自的特点做出归纳,起了四个生动的江湖绰号:“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由“回天”、“独坐”、“卧虎”,不难想见左悺、具瑗、徐璜各自的能量和威风;由“两堕”,亦可知那个曾向桓帝作厕中密报的唐衡,是个持意不定,随机善变的诡诈之徒。

追求奢华生活,成为大哥单超死后,四个宦官小弟的一致选择。首先是盖房子,“皆竞起第宅,楼观壮丽,穷极伎巧”。然后是摆排场,“金银罽毦,施于犬马”,更不用说这些犬马的主人。但楼台、犬马这些身外之物,唯不能解决他们特殊身世带来的问题。宦官无嗣,本是一大心病。为了将受封的爵位与封国世代传下去,他们采取三种方式:一是“养其疏属”,从兄弟旁支的后代中过继得子;二是“乞嗣异姓”,从异姓人家收养得子;三是“买苍头为子”,也即购买私奴,养为后嗣。宦官身体的残缺,带给他们巨大的心灵创伤。为了医治自卑,求得心理平衡,宦官们便“多取良人美女以为姬妾”,以满足他们扭曲的精神需要。这些良人美女既然是“娶”来当摆设,就要装扮得有模有样,不仅“皆珍饰华侈”,还要“拟则宫人”,其仆从“皆乘牛车而从列骑”,招摇过市,引得百姓称怪,士人指责。

宦官们的奢华生活,仅靠皇上那点赏赐是远远不够的,自然要寻找生财之道。《后汉书·皇甫规列传》载,延熹四年(即五侯受封两年后),爆发大规模羌人之乱。时任太山太守的皇甫规主动请缨,不仅率重兵前往镇摄,同时大力惩治当地贪官,解决官民矛盾,最终感化十几万羌人归顺朝廷。皇甫规被朝廷征还,拜为议郎,论功应当封侯,却拦路跳出那“徐卧虎”和“左回天”。传载:“徐璜、左悺欲从求货”,即打算从中索点贿赂,得点好处。但也不能直说,就数次派出门下不相干的宾客“就问功状”,东拉西扯,没话找话,等待他的反应。岂料这皇甫规生性耿直,虽明白其意却不予置理,终于惹怒了徐璜二人。他们编造说皇甫规平定羌人之乱实为“买降”,将他“下之于吏”。皇甫的下僚为了营救他,打算补送钱财替他“谢罪”求情,皇甫坚决阻拦,发誓不向贼人低头。怎奈“贼不走空”,发财不成,也要扒你层皮:“买降”一说查无实据,就以所谓“余寇未能肃清”的理由,将皇甫关押送审,判令到左校工场服苦役。三公以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多人前往宫门为他申辩,竟难敌“卧虎”、“回天”之力。还是靠了几分运气,适逢大赦,才侥幸被释放回家。

面对宦官横行朝野,肆意破坏纲纪的乱象,不少刚正廉洁之士或嫉恶如仇、与之斗争,或退隐归田,洁身自好。陈留人杨匡因政绩突出升任平原令,到任后发现担任平原国相的正是号称“徐卧虎”的徐璜之兄徐曾,耻于与之共伍,干脆“托疾牧豕”,称病回家放猪为业去了。与此相比,那们位“有志无时”的赵岐要倒霉得多:他在河东一带做地方官时,逢左悺之兄左胜调任河东太守,本欲辞官回家,有幸被京兆尹延笃调去在其手下做了个京官。但后来京兆尹偏又改由唐衡之兄唐玹担任,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更为严重的是赵岐早先就曾认为唐玹无德无才,做官凭的不是真本事,对他多有“轻侮”,数次“贬议”,唐玹为此宿怀“毒恨”。此番唐玹成了自己顶头上司,赵岐自感灾难将临,便带着自己的侄儿远逃他乡。唐玹岂能罢休?将赵岐家属宗亲一概抓起来,“陷以重法,尽杀之”,逼得赵岐逃难四方,“江、淮、海、岱,靡所不历”,最终“自匿姓名,卖饼北海(位于山东半岛)市中。”

四位宦官族属甚众,他们不仅有兄弟亲族,还有那些“姬妾”连带的所谓“姻戚”。这些人纷纷“宰州临郡”,当上主宰一方的地方官吏,但素质低劣,暴得权势,耀武扬威欺压百姓,个个与盗贼无异。除上述几位之外,徐璜的弟弟徐盛为河内太守,左悺的弟弟左敏为陈留太守,具瑗的哥哥具恭为沛相,也个个“皆为所在蠹害”,在史上留下恶名。其中,以徐璜兄子徐宣“暴虐尤甚”。徐宣看上了原汝南太守、下邳(位于今江苏徐州一带)人李暠的女儿,却“不能得”,后来他当了下邳令,竟疯狂报复,派吏卒至李暠家,将其女抓到衙门内尽情调戏,又用箭将她射杀,尸体埋在官府院内。当时下邳县属东海郡管辖,东海相黄浮闻告,怒将徐宣一家收入狱中。手下人劝他打狗看主人,黄浮却说:“徐宣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随即按罪论处,杀了恶霸徐宣并“暴其尸以示百姓”,郡中人心大快。那“徐卧虎”又岂是病猫?马上“诉怨于帝”,桓帝偏听偏信,竟也“大怒”,仗义执法的黄浮被判“髡钳,输作右校”,剃发锁颈,罚做苦役去了。此后,四颗灾星更加无法无天,他们的宗族亲信暴虐天下,民不堪命,各地造反起事不断。

既是灾星,便不会衡久。不出五年,五侯损折过半:延熹七年,号称“唐两堕”的唐衡率先“堕地”,追赠车骑将军称号,比照单超的规格办理后事;紧接着,那“徐卧虎”徐璜也一卧不起,吹灯拨蜡,桓帝为他“赙赠钱布,赐頉茔地”,丧事办得也很隆重。来年,“左回天”左悺及其兄左称遭司隶校尉韩演弹劾,两人皆畏罪自杀。韩演又乘胜追击,又举报具瑗之兄具恭贪污受贿。具瑗到狱中谢罪,上交东武侯印绶,桓帝诏令将他贬为都乡侯,最后的一颗灾星也终于坠落天际,卒于家中。迫于朝野压力,桓帝将单超徐璜、唐衡后世袭封爵位降为乡侯等级,每年还要上缴三百万租税。亲族中得到分封的,一律剥夺官爵和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