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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佃夫:权归近狎亡刘宋

明帝刘彧一朝恩幸中,阮佃夫最受宠信。刘彧的半条命,说来还是阮佃夫给的。《宋书·文帝九王列传》载:当初前废帝刘子业继位,将其多位叔父拘于殿内,横加迫害。身为文帝第十一子、那时还是湘东王的刘彧因体胖,被这个侄皇帝封为“猪王”关进竹笼,每餐将他衣服扒光,看他趟着泥水在木槽中拱食取乐,并几次“缚其手脚”,命人以杖担出,声称要“即日屠猪”。正是在这种险恶环境下,刘彧府中小吏阮佃夫暗中活动,联合多位陪奉朝夕的皇宫近侍一同起事,成功杀掉恶少刘子业,将自己的主子推上了帝位。

据《宋书·恩幸列传》载,阮佃夫出身于诸暨(位于今浙江中部)寒门之家,文帝在世的元嘉年间即入官府,混做底层差役。皇子刘彧离开朝廷前往封地做藩王时,将他“选为主衣”随行,负责管理服玩器具一类杂务,不久又被文帝召还,补为内监,侍奉左右。直到文帝驾崩,刘彧才将他重又调到自己府中“请为世子师”。那年世子刘昱年才刚两岁,阮佃夫这个保育员似乎做得相当成功,“甚见信侍”,被刘彧引为“腹心”,以至日后刘彧身羁宫中,“大祸将至,惶惧计无所出”之际,召他密谋决断。当时,宫中已有两派各自谋划废立,在立谁的问题上尚无定见,阮佃夫的介入不仅坚定了共弑暴君的决心,也统一了拥立刘彧的目标及具体行动步骤。刺杀得手后,宫中宣令宿卫宣读太后懿旨:“湘东王受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刘彧即位“论功行赏”,阮佃夫被封建城县侯,食邑八百户,在十几位受封者中,排名仅次于持刀行刺的寿寂之。职务也升迁为南台御史,充作明帝手下监察要员。

明帝刘彧的登基,受到同属文帝之子的诸位亲王拥戴,但与废帝刘子业同属孝武帝之子的刘子勋、刘子房等,则对老一辈重掌皇权表示不服。明帝登基的第二年,刘子勋在寻阳(今江西九江一带)称帝,另定年号,备置百官,得到广泛响应。两人代亲王势力之间于是兵戎相见,吴喜等明帝身边近臣纷纷戎装上阵,阮佃夫也领兵上了前线。阮佃夫先后与寻阳政权武将薛索儿,以及拥立刘子勋的藩镇势力程天祚等作战,结果“破索儿,降天祚”,以军功迁龙骧将军、司徒参军,转太子步兵校尉、南鲁郡太守,侍太子于东宫。两年后,食邑千户,兼任游击将军,假宁朔将军,与辅国将军兼骁骑将军孟次阳共负两宫警卫之责。

明帝镇压了南部的军事对抗,将包括刘子勋、刘子房在内的孝武二十八子全部杀光。局势稳定后,又开始对当初与自己一同受难的文帝系诸亲王屡生猜忌,对朝中大臣也多不信任。与此同时,阮佃夫等近侍之臣则分外受到宠信。《宋书·恩幸列传》载:“时佃夫、王道隆、杨运长并执权柄,亚于人主。”其中尤以阮佃夫最为炙手可热,就连孝武帝一朝的恩幸之臣巢尚之、戴明宝等人在大明年间所受的恩遇,对比之下也是“方之蔑如”,相形见绌。

阮佃夫当过“太子师”,但也不过是教两岁太子咿呀学语,一旦操掌朝政事务,则不免现出“强努”的窘态。有一年的正月初一,正值“合朔”,经天文推演,这一天日月相犯,尚书于是按朝廷旧例,奏请皇上修改元旦庆会时间。阮佃夫却站出来横加干预,颐指气使地说:“元正庆会,国之大礼,何不迁合朔日邪?”此言一出,雷倒众人,因为“合朔”乃天相,“迁合朔”就相当于命令日月改道运行,如何使得?

比他的无知更可怕的,则是此人在品德操守方面的“短板”。传载,阮佃夫得志后“大通货贿,凡事非重赂不行”。曾有人为求他办事“饷绢二百匹”,阮佃夫嫌少,二百匹丝绢从此石沉大海,连封“答书”也没换到。由此可知向他行“重赂”的价码,远超出常人所料。

国人自古就有的不动产情节,在贪官身上尤其深重。这是一种奇怪的病态心理,仿佛越是钱像大风刮来一样容易,就越是怕它再被刮走,总要第一时间将其兑成房产地产,心下才安。靠权力暴富起来的阮佃夫当然不例外。他的“宅舍园池”冠绝一时,为“诸王邸第莫及”。并“于宅内开渎”,修建了一条“东出十许里”的人工河,“塘岸整洁,泛轻舟,奏女乐”,一派宫廷气象。而园中“妓女数十,艺貌冠绝当时,金玉锦绣之饰,宫掖不逮也”。

其时,与文帝刘义隆同代的临川王刘义庆所著《世说新语》正在风行,王恺与石崇斗富的故事被传得妇孺皆知。不知新贵阮佃夫是否出于有意的模仿,他在将自家园林建得与石崇的金谷园颇有一拼的同时,待客方面似乎也要复制当年石府中的奇绝招数。一次,中书舍人刘休到阮家豪宅造访,正值阮佃夫出行,二人“中路相逢”,阮临时改变计划,当即携刘休回府。待就席入座,阮佃夫命令上菜,只过了眨眼功夫,便见“一时珍羞莫不毕备”,像变魔术一般。惊得客人目瞪口呆。当年石崇即时上菜的密诀,不过是靠几样预制好的半成品随时加工而成。但阮府的一桌豪宴可都是真工实料,“凡诸火剂,并皆始熟”,没有一样不是新鲜出锅,而且“如此者数十种”,道道都是硬菜。归根结底,还得说是阮家后厨的阵容强大——“佃夫尝作数十人馔,以待宾客”,其上菜速度“皆类如此”,也就难怪一两人的酒席须臾便得了。列传写到这里,也忍不夹叙夹议道:“虽晋世王、石,不能过也。”

欲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别看阮佃夫这类出身寒微的近侍之臣官品不高,但手中权力不小;为了抬高自己,他们向府中下人滥发的官位,也远非七品能比。明帝登基不久的泰始初年,由于战乱频仍,导致“军功既多,爵秩无序”,阮佃夫趁官制紊乱之机,将自己府中的“仆从附隶”封成各种官位,赴车的“捉车人”被封为虎贲中郎,喂马的“傍马者”号称员外郎,这些人得到的“不次之位”不伦不类,令人捧腹。阮佃夫处处努力为自己“扬范儿”,他的一些举动还真成了时尚,不仅“制一衣,造一物,京邑莫不法效”,《宋书·五行志》还记载,就连他“乘车常偏向一边”的危险姿式,也成了“时人多慕效”的时髦作派。

泰豫元年(公元472年),明帝刘彧驾崩,太子刘昱继位。曾为太子师的阮佃夫加封给事中、辅国将军,权力更重,也更见骄横。《南史·恩幸列传》载:当时新任广州刺史的何恢“有妓张耀华,美而有宠”,临行邀阮佃夫宴饮,阮“见张氏,悦之,频求”,何恢执意不给。阮佃夫一怒之下,不几日即命人以“公事”将何恢弹劾下台。遗憾的是,阮佃夫的这位“弟子”实无帝相,登基后整日游嬉,以杀人为乐,是个比前废帝更加“穷凶极悖”的恶少皇帝。而由于明帝晚期实行的大清洗,朝中已无可靠的宗室力量及骨梗之臣可行匡正。

元徽五年(公元477年),阮佃夫被外放为南豫州刺史后,与步兵校尉申伯宗、朱幼等一干同党谋废立,事败被杀。同年,辅政大臣、中领军萧道成杀刘昱,立顺帝刘准继位。两年后,刘准“禅位”萧道成,刘宋立国六十年亡国,被萧齐取代。所谓“权归近狎,异世同规”,《宋书·恩幸列传》将明帝执政后期宠信和重用近幸,猜忌朝臣,清洗宗室作为刘宋江山易帜的主因,恰如当年阉幸干政与秦汉之亡,值得掩卷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