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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法亮:四方饷遗年百万

南齐是南朝四代中最短命的一个朝代。从479年高帝萧道成接受“禅让”立国,到502年和帝萧宝融又将国祚“禅让”给梁武帝萧衍,南齐历七主,只存在了23年,以致于到了南梁,竟轮到萧道成之孙萧子显来撰写《南齐书》。南齐朝廷继承了刘宋由寒人掌机要的传统,就连所亲幸之人也有不少是萧道成从刘宋带来的“二臣”,所以《南齐书》也不得不仿照《宋书》的体例开列“幸臣列传”,以便“继前史之末云”。其中的茹法亮自刘宋明帝初年即“结事”那时红得发紫的阮佃夫,在他的一手提携下正式出道,得了他不少真传。

茹法亮是吴兴武康(位于今浙江湖州一带)人,刘宋大明年间即当过呼为斋干扶侍的文职小吏。孝武帝末年对下吏责罚甚严,曾挑选一百八十名下层白衣吏随侍出猎,途中竟有半数受以上不遂帝意,受到鞭刑。茹法亮觉得宫里的日子难混,便找了个机会“出家得为道人”。几年后,明帝刘彧登基,茹法亮“罢道”还俗,结识了朝中新贵阮佃夫。阮佃夫因军功封了游击将军,曾与辅国将军孟次阳同参宫中禁卫,明帝末年派孟次阳担任兖州刺史,阮佃夫便借机安插茹法亮担任了兖州府典签。由于当时的州刺史已不再专任监察之职,典签也渐渐由州府的机要文书演化为朝廷钦派各地的耳目,有时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左右州府行政,茹法亮便不仅由白衣走卒晋身为外任京官,也从此变成阮佃夫一伙寒人佞幸的“自己人”。

《南齐书·幸臣列传》载:茹法亮“便辟解事,善于承奉”,是个很会来事的官场小人物。这样一个左右逢缘的年轻人自然广受待见,不久便被冠军将军萧道成调到府中,任行参军一职,给即将成为南齐王朝主宰的萧道成留下了良好印象。继而又任晋熙王刘昶所守郢州典签,兼领殿中御史之职,威权日重。此时,萧道成之子、未来的齐武帝萧赜正在父亲营中驱驰作战,萧赜奉命镇守盆城,须要故旧部下相随,茹法亮便请求担任江州典签,兼领南台御史、松滋令,成了脚踩两只船的中央特派员,很快又受到萧赜的“委信”。

公元479年,齐太祖萧道成受禅代宋称帝,改年号建元,萧赜立为太子,茹法亮随之还都建康,担任太子东宫主书,加授“奉朝请”(可参加朝会)资格,补授东宫通事舍人,成了太子手下叫得响的人物。建元四年,齐太祖驾崩,太子萧熙继位,是为齐武帝。从此,茹法亮的身价水涨船高:当年,以中通事舍人加授员外郎兼南济阴太守;次年,封为龙骧将军。第三年,武帝萧赜下旨,表彰茹法亮当年跟随在盆城时“频使衔命”,担任“内宣朝旨,外慰三军”多重职责,工作中“险阻艰难,心力俱尽”,在他的带动下,当地军民“义勇齐奋,人百其气”,应以“茅土”之封,对他的上述“忠绩”予以奖掖。茹法亮因此被封为望蔡县男,食邑三百户,转给事中,羽林监,进一步扩大了手中军政实权。

茹法亮之所以能成为南齐武帝一朝的政治暴发户,靠的不光是当初跟对了领导、押对了宝,更靠的是在朝中逢迎主上、结党营私的一套技巧。据《南史·恩幸列传》记载:武帝继位当年,茹法亮即搭上了“会稽吕文度、临海吕文显”的二吕组合,三人形成“并以奸佞谄事武帝”的鼎足之势。二吕的势力不可小视:当时,朝廷中执掌器仗兵役的制局监实际控制了军权,吕文度担任外监,从而“专制兵权”。吕文度“尤见委信”,致使领军将军的职位成了“守虚位而已”的空架子。武帝曾说:“公卿中有忧国如文度者,复何忧天下不宁。”而吕文显也是当年齐太祖从刘宋王朝带过来的老随从,此人以办事态度严谨而颇受信任。

一段时间内,二吕与茹法亮等四人轮流执事,“叠出入爲舍人,并见亲幸”。到后来,以茹法亮为首的这四个中书舍人在朝廷内“各住一省”,他们“既总重权,势倾天下”,世人谓之“四户”。而传统的朝廷三公、九卿等重臣,此时仿佛都成了局外人,太尉王俭时常逢人感叹:“我虽有大位,权寄岂及茹公!”

更令太尉王俭心中忿忿的是,这四人有了权势,便广纳货贿,多受“四方饷遗”。按照晋、宋旧制,驻镇州郡地方的“宰人之官”,任期均以六年为限。发展到后来,认为六年过久,改为以三年为期,谓之“小满”,而迁换去来,往往不依三周之制,于是出现“送故迎新,吏人疲于道路”的走马灯换岗的场景。不知从何时起,还出现了上任卸任的官员都要入朝交纳“供奉”的潜规则,导致“四方守宰饷遗,一年咸数百万”。而又不知从何年起,收取“供奉”者,也由皇上本人,悄然扩展到了朝廷中能够影响官员命运的实权人物。作为这些潜规则的受益者,茹法亮曾在得意妄形之际“于众中语人”说:“何须觅外禄,此一户内年办百万。”王俭出身老牌世族,又是当时的名士,闻此言后非常愤怒。恰逢天文异常,“玄象失度”,史官奏请“修祈禳之礼”以消除灾祸,王俭乘趁便上表:“天文乖忤,此祸由四户。”于是劾奏朝中四人团伙“专擅愆和”。皇上听了也觉在理,无奈涉及到的人都是他宠信的近臣,闻奏“虽纳之而不能改也”,文武百官们也只得看着“四户”继续升官发财。

当年楚霸王项羽曾豪言:“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出身寒门的茹法亮一伙成了暴发户后,更不懂得何为“低调”。掌握军机大权的吕文度于“大纳财贿”之余,首先将这些不义之财投向房地产,他“广开宅宇”,园中“盛起土山”,搜罗各种“奇禽怪树”等“皆聚其中”,后房嫔妃所用罗绮锦缎更是一流,其豪华富丽“王侯不能及”。吕文显也跟着“并造大宅”,在其圈地之内这里“聚山”,那里“开池”,同样忙得不亦乐乎。轮到茹法亮出手,自然更不能“丢范儿”。同是“广开宅宇”,他的斋舍更见“光丽”,标准直追武帝所住的延昌殿。同是园林造景,他的宅后有“鱼池钓台”和“土山楼馆”,还有“长廊将一里”,加上“竹林花药之美”,达到“公家(即皇家)苑囿所不能及”的程度。

永明十一年(公元493年),孝武帝萧赜驾崩,第二年,南齐皇位三易其手,最终被太祖萧道成之侄萧鸾篡夺。齐明帝萧鸾即位后实施大换血,“高、武旧人鲜有存者”,茹法亮等只是掌典机要的事务性官员,“故不见疑”,又沾了“船小好调头”的光,得以“位任如故”。直到五年后萧鸾之子东昏侯萧宝卷继位,茹法亮被改任大司农,才告别了多年来赖以牟利无数的“中书权利之职”,依依不舍地“垂涕而出”,最终“卒官”死于任上。

无论是东汉末年的宦官,还是南朝宋齐的恩幸,原本卑微的小人物兴风作浪,靠的大都是结伙的力量。为了得到宠信和地位,茹法亮和他的恩师阮佃夫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正所谓“单个忽悠不如组团忽悠”,至今,在某些领导者周围,也时常见到众人附庸邀宠的场面。但“同而不和”是小人的死穴,如果消除了人治集权,邀宠无利可图,庸俗的阵线自会瓦解。其实,在早已走出封建时代的今日,认识并做到这一点,本不应该有任何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