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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宝:不修廉隅败士操

说起宰相谢安,晋孝武帝司马曜实在可以将他奉为亚父:当年权臣桓温谋求简文帝“禅位”,如果不是谢安的有力抵制,便不会有他的幼年继位;后来,如果不是谢安“义存辅导”、“尽忠匡翼”,也不会有太元年间政治经济的短暂中兴;特别是淝水之战,若不是谢安的镇定指挥和谢家军的出师大捷,司马曜更不会被谥为“孝武皇帝”而留下名过其实的纸上英名。但是就在淝水大捷之后不久,谢安这位功勋元老却悄然淡出政界,其中除了谢安自身固有的功成身退的智慧,更多的因素是出于朝廷内一些奸佞小人的离间。而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恰恰是谢安的“乘龙快婿”王国宝。

王国宝之父,即王述的嗣子王坦之。王坦之弱冠即成名,才学识见有“江东独步”之誉。当年王羲之与王述多有嫌隙,却对其子王坦之青眼相看,在家训子,曾对王献之等说:“吾不减怀祖(王述字怀祖),而位遇悬邈,当由汝等不及坦之故邪!”认为自已这一代哪里都不比王述差,唯独儿子们当中没人能比得上王坦之。王坦之青出于蓝,简文帝时即受重用,除了与桓温斗勇时拿倒了笏板露过一回怯之外,其名望一度直追谢安。王坦之与谢安联手斗罢桓温又同辅幼帝,大约也就是基于这段友谊,谢安才将自己的一个女儿许给王家做儿媳;但这位谢家女偏偏命薄,在王家四位公子中,唯独赶上了最不成器的王国宝。

《晋书·王国宝列传》载:王国宝“少无士操,不修廉隅”,一向没有士大夫的刚正节操。其父王坦之四十六岁盛年早逝,“朝野甚痛惜”,但临终遗书亲家同事谢安,“言不及私,惟忧国家之事”,这里面,除了胸怀天下的高尚情怀之外,恐怕也多少含有几分羞于言说的隐情。反观谢安的态度,非但没有因这一悲情事件对王国宝施以任何关照,作为一朝之主的宰相,反倒一如继往,对他那种投机善变的官场作派非常厌恶,以致“每抑而不用”,常常对他进行打压。王国宝在自己老岳父手下,只得到尚书郎这个初级职位,心中非常不满,推辞不受,并私下放话:以自已门第和当朝功臣之后的身份,非吏部官职,不屑在其余府曹任职为郎。时逢其妹嫁入会稽王府,做了孝武帝同母弟马道子的王妃,王国宝由此攀上这位王爷的高枝,时时到他府上吃喝玩乐,还常常借机说自己老丈人一些坏话,搬弄是非,使本已疑忌谢安功高盖主的孝武帝对之更加疏远。谢安虽身居显位,却早有重回旧日归隐生活的东山之志,先是移居广陵(今江苏扬州)以避猜嫌,其后干脆疏请辞官,不久病故。

这王国宝不光是岳父不疼,舅舅也不爱。王国宝的舅舅范宁时任中书郎,是位“儒雅方直”的大名士,也是史上著名的经学家。那位坚持为谢石谥名“襄墨公”的范弘之,就是范宁的兄子,《后汉书》的作者范晔,又是范宁的亲孙,范氏家风由此可见一斑。常言道“外甥多随舅”,可从王国宝这个外甥身上,范宁却横竖看不出自己的半点影子,尤其见不得的,是王国宝那副阿谀谄媚的市侩相。谢安退出政坛,亲王司马道子辅政后,王国宝跟着得势,先当上秘书丞,“俄迁琅邪内史,领堂邑太守,加辅国将军,入补侍中,迁中书令、中领军”,与司马道子“扇动内外”,共持威权。范宁出于对国家社稷安危的担忧,也为了挽救这个不肖之甥于险途,劝谏孝武帝废黜王国宝,以免贻患。王国宝发觉自己地位不稳,便通过曾任谢玄参军的袁悦之,转托一位法号支妙音的尼姑,致书太子之母陈淑媛,力陈王国宝如何忠谨可靠,应予亲信重用等等。王国宝自以为干得隐秘巧妙,岂奈却所托非人、弄巧成拙:这袁悦之自倚熟读《战国策》,专爱四处鼓舌如簧,替人游说划策。他频繁出入司马道子亲王府,专为司马道子揽权擅政支招,早已引起孝武帝司马曜警觉,此番竟暗使尼姑通过后宫替王国宝游说,更令天子恼怒。于是“托以他罪”,将袁悦之杀掉。王国宝感到“大惧”,但不思悬崖勤马,反倒迁怨于舅舅范宁,使出与谗害岳父同样的离间手段,通过司马道子谮毁范宁。孝武帝出于政治上的不得已,忍痛“流涕”将范宁外放至豫章当了太守。

谢安虽已不在,但朝廷中毕竟还有不少忠于职守的骨梗之臣在努力维系。不久,王国宝又遭到相当于那时纪检高官的御史中丞褚粲两度参奏。一次是王国宝的弟弟、时任荆州太守的醉仙才子王忱卒于任上,皇上赐假准许他前往奔丧并迎回母亲,但王国宝不知因何又改变主意,“盘桓”良久不欲前去,褚粲于是奏他违诏。王国宝一时畏罪惧捕,竟“衣女子衣”,扮为王府家婢去见司马道子,终得求情免罪。又一次是酗酒闹事,以盘盏乐器掷砸尚书左丞祖台之,被褚粲弹劾,皇上下诏认为“国宝纵肆情性,甚不可长;台之懦弱,非监司体”,最后各打五十大板,“并坐免官”。但不久王国宝又被复职。

这种不伤元气的处理非但不能治病,倒仿佛让王国宝有了“抗药性”。此后他“愈骄蹇不遵法度”,生活也日益腐化,还模仿皇宫清暑殿的形制,为自已建造豪华别馆。孝武帝“恶其僭侈”,方欲惩办,王国宝一经觉察,又马上玩弄政治手腕:他敏感地参透孝武帝对掌握朝廷大权的亲王司马道子正日增疑忌,于是渐渐挪移自己的立场,“谄媚于帝,而颇疏道子”,试图以政治上的投怀送抱,换得皇上对他种种贪蠹行为和腐恶生活不予查纠。这一招,在孝武帝身上果然见效,却着实激怒了把他一手提携上来的司马道子,“道子大怒”,曾在朝堂上指着王国宝的鼻子狠狠责骂,仍不解气,更“以剑掷之”。虽未当场要了国宝的小命,但二人确已闹到恩断义绝,“旧好尽矣”。

孝武帝晚年,真就把王国宝当成了“国宝”,晚上睡不着,也要将他召进宫中夜宴。一次夜宴中,太子少傅王雅亦在座,便向孝武帝推荐王珣才学文章都好,可以一见。王珣本是东晋开国宰辅王导之孙,后人评价其书法:“王珣潇洒古澹,东晋风流,宛然在眼。”孝武帝雅好典章,当下便欲召见,但王国宝虑及自己无才又无学,生怕王珣一来将“倾其宠”,抢了他的风头,便推说“王珣当今名流,不可以酒色见”,阻止了此事。孝武帝对王国宝日益信任,甚至要纳其女儿为皇子司马德文的王妃,但“未婚,而帝崩”。

时局的变化,逼着王国宝再次使出他的“变脸”绝活。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堂堂孝武帝竟被几个宫女用绵被捂死在床上,他那呆傻得连话都不会说的太子司马德宗于次年继位,史称晋安帝。老亲王司马道子主政,把持帝国权柄。失去靠山的王国宝连忙回归旧主,重新投靠,谁知“旧船票”依然有效——“道子复惑之,倚为心腹。”可惜好日子过了没多久,藩镇地方的王恭、殷仲堪等割据势力以讨奸为名合兵杀来,王国宝最终被当成奸臣之首,付廷尉赐死。抄家发现,“国宝贪纵聚敛,不知纪极,后房伎妾以百数,天下珍玩充满其室。”他那一套借政治投机以掩贪的伎俩终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