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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烟涛微茫“第一逃”

徐福携童男童女东渡求仙的故事极入人心,历代诗赋也多有感慨于此者。唐朝诗人李白作《古风》,就有“徐巿载秦女,楼船几时回”句,十分关心同船出海的那些女生们的下落,倒也怜香惜玉。汪遵《东海》一诗,则将徐福一行比做陶渊明《桃花源记》里那些“避秦祸”的武陵郡渔人:“漾舟雪浪映花颜,徐福携将竟不还。同作危时避秦客,此行何似武陵滩。”似乎暗示男孩女孩们的父母都尽可放心,徐福大人已带他们到一个胜过桃源的仙境中,过上了远离乱世暴君的幸福生活。

这徐福真的可以让人放心吗?关于他的身世,正规史籍竟无只言片语的记载,甚至名字应当写作“福”还是“巿”(两字同音)也没搞准,以致后世参差互用,不知熟是。杂史类的《太平广记》,倒有“徐福”条目,竟也说:“徐福,字君房,不知何许人也。”《史记》载: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刚刚完成统一大业两年后的秦始皇,巡游到今山东胶南海边的琅邪山,筑琅邪台,刻碑勒功。“既已,齐人徐巿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根据徐福的“首秀”是在琅邪,有人便说他是琅邪人,这说法难以令人信服。但上书的内容,透露了非常有价值的信息,有两点应引起足够的注意:其一,整个求仙活动的目的地和方式,都是徐福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没有人强迫他做这次探险之旅;其二,便是这童男童女的用场。

以“人牲”的代价求得鬼神相助,是古代方士的惯用法术。早在战国之初,魏国的邺地漳水为患,巫婆神汉表演以少女殉身河伯的把戏,被当时的著名法家人物西门豹当众揭穿。而秦国也是靠法家思想强国并一统华夏的,秦国的君主世受商鞅、韩非等几代杰出法家人物思想薰陶,按说到了嬴政一代,觉悟不会比两百多年前的魏人还低。况且,就在他此次巡视中刚刚勒刻的琅邪碑铭上,还刻有这样的薄古之辞:“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在祖辈和苍天面前敢说这样的硬话,充分表明他对神鬼之术的轻蔑。但是,刻于碑铭的铮铮之言,竟敌不过徐福虚无飘渺的一卷上书,一向刚愎自用的嬴政大帝,这次真仿佛入了魔道:“于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徐福的忽悠眨眼就得到了国家立项,自己也从一位不知何许人也的方士瞬时变身大秦使臣,读此,难免生疑。

好在《史记》中有多处记载徐福入海求仙之事,其中淮南衡山列传的记述与上稍有不同,称徐福带数千童男童女入海之前,曾有海上遇仙的经历,并在游说嬴政时说得绘声绘色:“臣见海中大神,言曰:‘汝西皇之使邪?’臣答曰:‘然。’‘汝何求?’曰:‘愿请延年益寿药。’”没想到,这东海中的大神竟然挑起礼来:“神曰:‘汝秦王之礼薄,得观而不得取。’”只许看不许拿,那就看看也罢,徐福当真就跟着到蓬莱山上,验了验那仙芝神药的货色:“即从臣东南至蓬莱山,见芝成宫阙,有使者铜色而龙形,光上照天。”说到这里,那徐福大约在秦王瞪着自己的眼中看到了希望之火,接言道:“于是臣再拜问曰:‘宜何资以献?’海神曰:‘以令名男子若振女与百工之事,即得之矣。’”这以后,才是“秦皇帝大说,遣振男女三千人,资之五谷种种百工而行。”在这个版本中,骗术似乎更高明了些,徐福的描绘不引人入胜,还用了激将法:面对东海大神的“挑礼”,陆上的嬴政大帝绝不会甘拜下风落个“抠门”的话把儿。如此慷慨出手,豪赌一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其实,徐福的被重用,还在于谎言的“千遍效应”。徐福虽能说会道,但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嬴政身边不仅“七十二博士”时有异端邪说,各方术士也常作蛊惑之辞,有记载的就有“韩众”、“卢生”、“侯生”等。这些人时时搬神弄鬼,处处求仙作法,将急欲安邦治国的嬴政骗得走火入魔,使秦王朝在建国之初做了许多徒劳无功的荒诞之事,浪费了大量宝贵的建设资金。太史公记述,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方士侯生、卢生事败出逃,嬴政闻讯大怒,事后也有所检省:“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巿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可惜,这次反省的结果竟导致怀疑一切,对知识界来了一次大清洗,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这便是震惊千古的“坑儒”事件。

而徐福呢?向着海外“三山”的方向不知所终了。他不仅携走了秦国“以巨万计”的民脂民膏,更携走了数千童男童女与他们亲人的骨肉联系。一时“天下怨恨”、“百姓悲痛愁思,欲为乱者十室而六”(语见《汉书》)。可见其出逃的后果,于国于民都可谓创巨痛深。 事隔千年,北宋史学家、大文人欧阳修作长歌一首,从一把传自东洋某国的宝刀,引出一种流传于该国民间的说法,读之令人颇感惊异:“……其先徐福诈秦民,采药淹留丱童老。百工五种与之居,至今器玩皆精巧。”假如此说属实,那么这些徐福的后人则承认了他当年的欺诈和叛逃,并坦言他们许多精良的制作技艺,是来自当年秦朝随船百工的传承。还有更加惊人的消息:“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如果这些徐福的后代,真能将秦始皇焚书前带出的珍贵典籍奉返祖邦,中华文明何幸!只可惜后面又说:“令严不许传中国,举世无人识古文。”这代代相习的“严令”,定是出自徐福本人。退一万步说,只当徐福的出逃不归,是为了所谓“逃避秦王朝的残暴统治”,那么既已沧海远隔,时过境迁,又何以对自已的祖国仍如此绝决!由此,我们也见识了一种源于畏罪的心如铁石。在这一点上,当代携巨资外逃的官员,比起他们的祖师也自当不在话下。